第四十八章
第四十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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雾里走出来亮了相,长发极黑、脸极白——不是瓷器与羊脂玉那种润泽的白,而是霜雪的白法,冷森森的,目中如有幽潭深渊。
刀一觉得自己该是认识这个人,不然怎么对方一点气息就让他战栗得站不稳呢?
可他的记忆被光阴磨得太碎了,一时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身份。
半夜闯进赤渊的正是盛灵渊,一进来就看见一山谷的破铜烂铁,有点啼笑皆非,别人养猫养狗,那守火人小妖大概是太寂寞了,也不知从哪搜罗了一堆老得掉渣的器灵当宠物,不知是什么志趣。
“别动。”盛灵渊一招手,黑雾便缠缚住刀一的刀身,将那残刀拖到近前,他漫不经心地扫过锈迹斑斑的残刀,“刀身有损,刀灵必承受十倍痛苦,你都这样了,怎么还不肯入土为安?”
赤渊中所有器灵都被阻隔在祭坛之外,那些大部分已经没有什么神智的器灵反而更勇敢,不住地试图往里冲撞。刀一挣扎着,痛苦地去掰那只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。
盛灵渊的声音轻柔如情人的耳语:“我可以帮你,绝对没有痛苦,怎样?”
刀一几乎不剩什么好皮的脸上跳起青筋,被黑雾缠住的刀身震颤不已,有那么一刹那,竟然“呛啷”一声,挣脱了黑雾,砍向盛灵渊的胳膊,却又在距离男人手腕半寸远的地方顿住了,再也没法往前递一分。
“你这破刀,碰在我身上,你就真的入土为安了。”盛灵渊摆摆手,刀一只觉得浑身一轻,和他自己的刀身一起飘出了祭坛,冷冽的空气呛进他喉咙,他跪在地上呛咳起来。
祭坛上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片刻,像是有些索然无味似的,男人收回了视线。
“还想活就算了,我不多管闲事,你接着活吧。”盛灵渊冲他竖起食指,“嘘——安静一点,我借点东西,马上就走,不必惊动你家主人。”
话音没落,他已经瞬移到方才那裂开一角的石碑身边。
来之前,盛灵渊只想试试看,没有抱太大期望。毕竟赤渊是上古魔池,以前是朱雀神鸟一族看守的,神鸟族灭后,他用禁术强行镇压,到底有点勉强了,朱雀骨灵……也就是守火人,每次献祭赤渊后很可能就灰飞烟灭了,不见得还能有碎骨头渣。
不料一到赤渊祭台,他就看见了这一圈石碑。
石碑围着祭坛一圈排开,有几块已经碎了,剩下的石碑上标着生卒日期,还留着隐约的离火气息。不用说,就是之前的朱雀骨灵之墓,没想到朱雀骨灵还真有遗骸。
以这些废铜烂铁们的智力水平,很难理解盛灵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,却在他靠近石碑的时候齐刷刷地变了脸色,以比方才更不要命的方式往浓雾里撞。
“石碑……”刀一的声带像砂纸,艰难地吐着字,“不……能……”
石碑不能碎,每次石碑碎了,守火人就会“死”。
可是盛灵渊哪是肯听人啰嗦的?刀一的喉咙还没有艰难地磨出一句人话,他身上的黑雾已经化作铲子,钻进了开裂的石碑底部,在地下搜寻碎骨。
“不……”
“嗯?”盛灵渊一皱眉,地下是空的——别说碎骨,连衣冠也没有。
这石碑难道不是墓碑?那么“坟冢”里的朱雀气息哪来的?
盛灵渊忽然愕然抬头看向石碑,却见眼前石碑上的裂缝飞快地扩大,一声轻响后,竟从中间劈成两半,随后轰然倒下,砸成了碎石。
盛灵渊:“……”
陛下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,但做什么事肯定都是有目的的,没有吃饱撑的损人不利己的嗜好。
再说守火人就算对他尸首不敬,这么多年以身镇祭赤渊,也是于世有功,他权宜之计需要一根朱雀残骨,挖挖坟也就算了,砸人墓碑实在无甚必要——所以他方才根本没碰那石碑。
而这还不算完。
那裂成两半的石碑崩开时,正好砸到了旁边的石碑,这一个个碑简直是热油炸过的薄脆,“酥脆”得连牙都不弹,连续不断的碎裂声响起,盛灵渊一口气没喘完,周围一圈的石碑就跟互相传染似的,渐次裂开崩碎,祭坛外围的碑林转瞬坍了一小半。
刀一凄厉地咆哮起来,所有的器灵都跟着他嘶声惨叫,赤渊里顿时仿佛群鬼同哭。
陛下因为普通话不够好,不知道有个词叫“碰瓷”,一时竟被冤得无言以对。
盛灵渊被他们吵得要犯偏头痛,脸上罕见地露出点“麻烦”的表情,无奈地看了看这一地狼藉。他周身的黑雾旋转起来,分出千丝万缕温柔的细线——打算像那天在东川酒店那样,把石碑修好。
可是就在他的黑雾碰到石头碎屑的瞬间,那石碑上突然爆出刺眼的火焰色光芒。
盛灵渊反应极快,迅速后撤。然而就算是飞天遁地的大魔头,也快不过光,一瞬间他就被那火焰色的光芒裹住了,盛灵渊一时被光晃得睁不开眼,同时,他有种古怪的错觉,好像被揽进了一个让人窒息的怀抱里,有什么东西从他胸前穿心而过。
盛灵渊心口处传来剧烈的绞痛,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开。盛灵渊毫不犹豫地捅穿了自己的胸口,一团黑雾蚕茧似的包住他的胸腔,电光石火间将一道想钻进他心口的火焰色光弹了出去,这一下短兵相接几乎将他周身的黑雾驱了个干净。
光里,有个幻觉似的人似乎哀叹一声,与他擦肩而过,那幻影像是拼命想留在他身边,却又身不由己地被光牵扯着,拖向远方,人影很快变了形,然后随光一起消散。
宣玑此时正在回永安的飞机上——善后科那架。
忙了几天的人们这会儿在豪华机舱里睡得东倒西歪,旁边沙发上的王泽直吧唧嘴,杨潮已经溜到了地上,自己还不知道,罗翠翠的呼噜声差点盖过飞机引擎响,相比而言,宣玑的睡姿堪称“文静”。
他睡着了以后像一只安静的鸟类,蜷起来,把头埋进暗处,一阵风就能惊动的样子。
凌晨四点左右,宣玑又梦见了那道带着血红封条的铁门,门里关着的“东西”挣扎得更厉害了,隔着厚重的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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