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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点

第(2/3)页

千五百多个人里头被挑中,这种操蛋事江淮是不相信概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尤其是女主持的描述,“长头发”……她叫江淮上台的话替换成“请级部所有留长头发的男生上台发表演讲”同样成立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不是江淮第一次上演讲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从主持人同学手中接过话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让你给十八岁的你写一封信……你会写什么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淮低下眼,手搭在后颈摸了摸。

        底下嘈嘈切切地似乎在小声说什么,他在台上听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别的要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吧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主持人愣了下,没有听懂:“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要对十八岁的自己说什么话的话……”江淮微微侧过脸,轻声说,“去找你应该去找的人。你欠他们一声谢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欠老秦,欠卫和平,欠林飞,欠江总,欠赵天青,欠许文杨……欠薄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对上薄渐的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见薄渐用口型对他说:

        听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百日誓师”临近末尾,放起轻缓的纯音乐。

        三月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坐回足球场的假草坪,但草长莺飞也已不远。

        薄渐是最后演讲。隔着密密集集的人群班队,江淮坐在最后头,看不到薄渐的脸,只听见薄渐的声音,熟悉而沉静: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愿你一生有所热爱,一生有所热忱,一生心火滚烫,永不熄灭,往更自由的明天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敬你我,敬理想,敬逆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四月份高考体检。

        学校带队去附近的医院,分班去,一次七个班。

        二班是在第一批。

        高考体检还算正规,但主要是检查身体健康,身上有无疤痕纹身,体检项目挺多,但大多数都是测身高体重肺活量红绿色盲这种项目。唯独关注度稍高些的就是要抽血,检查有无疾病。

        重检第二性别也包括在抽血项目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分化期从十三四岁就开始了,绝大多数人都能在成年前完成分化……但不排除有极少部分人,进分化期晚,十三四岁检测是beta,然而几年后又分化成了alpha或者ega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高考体检能排查出来这种情况的概率极其低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基本不会有谁迟钝到自己进分化期,换了个性别都觉察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 级部体检分了四批,二班在星期一上午的第一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明天学校体检。”薄主席鸠占鹊巢,坐在江淮的书桌椅上,翻江淮的卷子,喝江淮的矿泉水,手腕上还戴着江淮的皮筋。他偏头看向江淮:“你准备怎么办?”

        今天薄主席又打着帮江淮复习的名义来江淮家蹭饭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总每每都无比欢迎,薄渐还没到,就出门买菜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在换裤子,背弓得很紧,t恤显出后背的线条。

        头绳被薄渐撸了,头发也散着。

        薄渐没忍住,过去撑在江淮床上,从后把江淮的t恤掀上去。江淮腰瘦,跪趴着腰眼会陷得很深,蒙着温热的汗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手指摸索过去,他在江淮背上留了不少吮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能怎么办……”江淮裤子刚穿到一半,薄主席又把他t恤给撩了。他扭头打开薄渐的手:“别掀我衣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薄主席乖乖松手,在后面帮男朋友把衣角整理好:“你要我帮你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刚帮完。现在江淮听见“帮”这个字就喉头发紧,脑子里的那些事不知道飘到哪去了:“不用了……不是刚做过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提上裤子,腿根发红。

        薄渐静了会儿,低眼看着江淮套上裤子的腿根笑:“你想哪去了。别这么色情,我问你问的是你需不需要我下周帮你体检作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扭头过来,睨着薄渐:“体检还能作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的作弊不了。”薄渐拉着江淮的手,轻声说:“但我可以帮你把你体检结果的第二性别改成alpha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淮看了薄渐半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沉默地从薄渐手腕上捋回头绳,拿手拢了拢头发,重新扎起来。“不用了。”江淮咬着头绳:“不用改,就这样……改回ega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薄渐一怔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瞥过去:“不然让你爸妈一直以为你在和一个alpha谈恋爱,也不大合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薄渐慢慢蹙起眉来:“如果你不想说,没必要因为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自愿的。”江淮拢着后脑勺的头发,低头亲了下薄渐:“我想了好久了。当ega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ega是孱弱、无能、不堪一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ega撑不起担当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固执已见的人的歧视,未尝不也是他自己的偏见,他自己的牢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而且,”江淮稍顿,面无表情道,“当ega我就不用和你住一个宿舍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薄渐:“……!”

        四月体检,五月出体检单。

        体检这件事,江淮的思路很清晰:等他体检单出来,老林百分百是要找他的。因为体检单就直接在班里发给同学,所以也瞒不住其他同学……但在学校公不公开,江淮都无所谓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是家里难搞。

        尤其是要怎么跟江俪坦白这件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江俪是肯定不会相信他什么晚分化,没发现自己是ega的这种屁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就只能从初一跟老秦换血样这件事开始提起。

        要是再被江俪知道他这几年还打c型抑制剂……基本他就可以被江俪打包出门扔进垃圾桶了,老秦以后也别再想到他家来玩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想想就很他妈的头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怎么跟我妈说?”江淮蹲在衣橱前,最低格放着一个手提式的白色冷藏柜。里头的抑制剂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被用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薄渐蹲在他身边,拉开冷藏柜:“你别担心。阿姨不是说无论你选择什么,她都支持你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支持个屁。”江淮掀唇:“要她知道我是ega,还打了四年抑制剂……你也知道,还一起跟我瞒着她,在高考结束前我可能就跟你见不了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薄渐: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薄主席扭头,神色自若道:“那就别说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淮:“……我怎么不说?”

        薄渐:“学校那边我去联系,先瞒着她,等高考结束以后你再告诉咱妈你是ega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淮静了会儿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他也正有此意,就是没地方去找学校,让老林看见体检结果别给他妈打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样也行,其实我也不大想现在和我妈说,但还有个事我想跟你说……”江淮难得主动勾住薄渐肩膀,俩人蹲衣橱前头,江淮从旁边勾着他脖子,要说悄悄话似的:“就是您少他妈随地捡妈,谁你妈,那我妈,懂?”

        薄主席: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二中学礼楼后头栽了许多银杏树。

        四月份,圆钝的小绿扇子伸展开,树底的青草冒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天暖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老林找人在教室后黑板上用白粉笔写了个相貌端庄的大字倒计时,是离高考还有多少天。每天早自习,那个数都会减一。

        近五月份,几乎每天都切身可感,今天比昨天更暖和了些。仿佛夏天也有迹可循,近在眼前。

        高考是种炎热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天愈热,高考的味道就愈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模成绩下来,江淮超常发挥,考得前所未有的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把那个分数,也记在了“小江暑假计划”的背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像t大近在咫尺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想,如果他高考成绩能再比一模考得更高一些……他够得着t大。

        二模的考场安排是按一模考试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上高中,将近三年,到现在,第一次进1号考场。

        普通的教室考场只有三十个人,但1号考场是阶梯大教室,有一百个人。一排贴了十个考生号,一共贴了十排。

        从0001到0100。薄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位置,江淮在第七排最右边的位置。

        从40号考场考到1号考场,已经实属三个级部都难得一见的“进步模范”了……但江淮还想离薄渐那个位置更近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想,就一定去做。

        中午午休,江淮基本没再回过宿舍。

        二轮复习是专题复习,其实从一轮复习开始,江淮就有个本子,本子从多少页到多少页是哪科,用标签纸贴着分类,本子纸上从必修一到最后一本选修,依课本、依单章地记着他哪个具体知识点没明白,需要问,又有哪个知识点明白了,但是做题老是错。

        彻底弄明白了,就把这张纸撕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一直没觉得自己整理错题整理得多,但到二模考试收拾考场前,他才发现他物理错题本都用完了两本108页的活页本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他字大,整理错题都寥寥草草,也空隙大,江淮还是觉得其实没抄几道题。

        学校发高考体检单的时候,刚好二模考完两个星期。

        后黑板上的倒计时写着“30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二模江淮考砸了。没别的原因,就是题正好不会……语文考得最烂,原本江淮好不容易把语文拔到一百二了,这回二模又付诸东流水,没考完,答题卡还没往上交,江淮自己都给考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成绩下来:一百零八。

        二模发卷子那天星期五,天阴了一上午。

        二模前一个星期,江淮都基本没和薄渐说过话。没矛盾,就是他忙,薄渐也忙。他几乎天天都呆在教室,中午不回宿舍,晚上回宿舍刷题刷到快十二点,薄渐在准备一个什么校外的活动,天天准备材料,有时候课都不能按时来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早自习出的成绩,和江淮预想的差不多,他考得很烂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他倒没觉得难过,只觉得什么闷在胸口,压得他喘不上气。

        薄渐还是年级第一。但薄渐连成绩单都没去看,赶着又请假出学校了,到下午第一节课才回来。这是江淮第一次见薄渐上课睡觉。从前薄渐上课不听课是真的,可手头也有在做的事,这是江淮第一次看见薄渐上课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节英语课,英语老师没管薄渐。

        上高三前,他们班英语老师就说过:“如果你们谁能考试稳定在一百四十五,上英语课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,因为你们这些能考到一百四十五的同学,再想提高分数,就不是我上课能教到你们的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淮一边心不在焉地在卷子上整理短语句式,一边觑薄渐。

        薄渐昨天没回宿舍。

        少年肩膀已经很宽阔,把衬衫肩膀那儿撑得很整齐,额头抵着手臂,江淮看不见他的脸,只看得见一截耳朵。

        坐最后一排,江淮没忍住,临下课前,伸手摸了摸薄渐的头发。薄渐的头发比他短,也比他硬。

        到中午放学,雨就倾盆下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到第一节课雨势才渐弱,教室外哗啦啦地响。还有老师讲题的声音,隔壁班讲题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刚把手搭在薄渐后脑勺上,薄渐就抬手,把他扣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顿:“你醒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睡。”薄渐的声音有点哑。他撑起头来,侧头看着江淮:“上课太吵了,没睡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淮: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那还能让英语老师闭嘴,给您倒地方睡觉不成?

        薄渐牵着江淮的手,把手搭在自己膝盖上。他小声说:“累。”他又问:“你累不累?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淮没说话。他低头看着薄渐好看的手,听着外面雨声淅淅沥沥。“下节课出去放松一下?”他抬眼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放松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想怎么放松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下节课上数学。”薄渐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挑出个笑:“翘掉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雨还在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砰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篮球摔在地上,溅起细细密密的水花。

        雨滴渐小,渐细密,末春初夏的雨还是冷的,却不砭皮。

        才下午三四点钟,但教学楼都点起了一盏盏灯。透过蒙着水滴的窗看,天是昏黄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淮去换了篮球衣和短裤。

        薄渐什么都没换,依旧穿着校服衬衫和校裤。但换不换,也区别不大,出来不过十几分钟就从头到脚淋湿了个透。江淮想不通为什么要在雨天出来翘课打球,也可能没必要想通……只是他乐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下雨天,篮球场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球声混着雨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仰着下颏,勾手把球投给薄渐,他感觉有雨水沉在他睫毛上,抹了抹眼:“要今天不下雨,就带你出去一块玩跑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薄渐接过球,站在三分线上把球投进篮筐。他没转头,轻笑道:“找你去开房,你不愿意,非要陪我出来淋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滚。”江淮眼皮微抬:“谁他妈跟你翘课出去开房,你有病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学习累,但和你上床不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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